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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倾熟悉谢衡玉身体的部分,甚至可能比对自己的身体还要更熟悉一点。其实细细想来,他们同床共枕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多,但每次温存的感觉都很好,好到恨不能将那个短暂的时刻拖延到无限漫长。谢衡玉身上的旧伤很多,每一道她都曾仔仔细细地抚摸过,十指相扣的那些时刻,她也清晰地比过他手掌的大小,和其上掌纹的走向。
所以,哪怕此刻从火中伸向她的那只手掌,已被鲜血完完全全地覆盖,但只消一眼,她也认出了那是自己曾经用力回握过的手。
池倾牵住他,小心翼翼地碰触,害怕蹭到鲜血之下掩盖着哪块惨烈的创口。而那只从火中探向她的手,却在触到她的瞬间用力紧握,并没有理会她的顾忌。
与此同时,盛大的剑光自眼前那一线的缝隙后迸发,燎天的火光并未将它掩盖,反而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的洞口。
池倾感到手腕被人牵着一扯,整个人径直往火洞的那头扑去。
她撞入他的怀中,刚松开手,却又被他用力按住后颈。尸火呛人的焦烟气愈演愈烈,可谢衡玉衣衫走线间渗透的草药香,依旧细细密密地沁入她鼻端。
池倾觉得心安许多,仿佛空置许久的心室总算被填满。她紧紧圈住他的腰,埋头在谢衡玉胸口深深吸气,再抬头时,那双乌黑的星眸中,更多出几分盈盈的微光。
谢衡玉伸手揽着池倾的身体,同样在她撞入自己怀中的瞬间松了好大一口气。紧接着,足下阵法瞬间开启,谢衡玉带着池倾当空跃起,最后落在一个视野比较开阔的位置上。
池倾转过头,默默注视着那在淡蓝色阵法中扭曲挣扎的尸火,有些心惊胆战——那火焰像是被困在纸灯笼中的鬼火,左右乱撞,气势汹汹,仿佛下一刻便要破开阵法逃离。
“不用担心。”谢衡玉这时才终于松开抱着她的手,广袖重新垂落,掩盖了右手的伤势,他不动声色地安抚她,“这个法阵,起码可以支撑一个时辰。”
一个时辰,对于这熊熊燃烧,无所顾忌的尸火而言,已是极长的时间。因此即便池倾知道谢衡玉从不会夸大其词,心中也依旧生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诧异,她用探究的目光凝视向他,心绪复杂地意识到谢衡玉在阵法之道上,走得远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远。
池倾的目光中有好奇也有欣赏,那是个短暂却又纯粹的眼神,谢衡玉察觉到它,灰眸转过去与池倾对上——刹那之间,他便已经意识到,这个眼神,或许是她极少数的,只为了他本身而停留的视线。
他说不清自己回望的目光里包含了什么,因为池倾在碰到他灼热视线的下一秒,就落荒而逃似地躲闪开来。紧接着,她仿佛后知后觉想到什么,全身一个激灵,宛如被当头棒喝般地顿住,落在谢衡玉袖间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急迫。
“对、对了……你的手……”她想起他从火中伸来的,那只鲜血淋漓的手,想起自己片刻之前还在因此啜泣,巨大的忧虑便又一次朝她扑来。
池倾朝谢衡玉走近些,似想去牵动他的袖摆,却被男人躲过,他朝她摇了摇头:“我们得先想办法离开拂晓钟。”
池倾抬手的动作一下子顿住,没有接触到他的衣服,只好攥了攥自己的袖子,轻声回答:“好。这是姐姐的法器,我还是有办法提前离开的。”
谢衡玉扬起眉,示意池倾动作,她点了点头,朝山中阵处又看了一眼,确定那集结于一处的尸火确实没有破开法阵的可能,于是抬手念诀,向头顶苍穹渡上一股妖力。
谢衡玉仰头望去,只见远处天幕广袤,浓黑一片,只有靠近山峦的这一方天际,被其下幽蓝的阵法和火红的尸火映衬出类似彩霞般的颜色。